作者:江天德 劉光軍 黃德駿 客家人常說:參天之木,必有其根;懷山之水,必有其源。我們考略清流客家祖山的源由,讓人心中充滿敬畏和景仰。 客家人崇山敬水,山有靈性。地球上山脈的形成,源于地質時代無數(shù)次的地殼運動。山;拔地而起,或延綿如屏,或孤峰秀出,她養(yǎng)育森林,涵養(yǎng)水源,從她肌膚中所析出的泥土在山腳下形成膏沃的沖積平原,成為早期人類文明誕生的綠洲。山;又是大地的組成部分,她高大雄偉,谷深路險,山中既有豐富的食物資源,又棲居著兇禽猛獸,這一切很自然地引起原始人的猜測,于是,山跟大地一樣被神化,認為有神靈主宰。成書于春秋時期的《山海經(jīng)》就把我國山地劃為二十六個區(qū),記載了四百五十一座山以及各山的神靈。由于有些山峰“高與天接”,古人就把它想象成天地相通的道路加以崇拜?!痘茨献印⒌匦斡枴愤@樣描寫昆侖山:“昆侖之丘,或上倍之,是謂涼風之山,登之而不死,或上倍之,是謂懸圃,登之乃靈,能使風雨?;蛏媳吨司S上天,登之乃神,是謂太帝之居?!比祟愖哉Q生之日起,就與山結下不解之緣。早期的人類就以洞穴為居,以躲避風霜雪雨和毒蛇猛獸,后來的人類走出山林,依舊依山而居,臨水而作,耕作、采集、伐薪,山給了早期人類最多庇護和生息來源。所以,在早期的宗教信仰中,把名山大川從普通的作為物質利用的對象中分離出來,保護起來,作為象征性的祭祀對象加以崇拜,已成為一種約定俗成的儀式。這就是“把自然物和自然力視作生命、意志和偉大能力加以崇拜,是最原始的宗教儀式。當時人們尚未形成明確的超自然體的觀念,但已開始具有將自然物和自然力超自然化的傾向?!奔醋匀怀绨莓a(chǎn)生的根本原因。《山海經(jīng)》所記載的四百五十一座山都有不同規(guī)格的祭祀,我國古代文學作品中贊美名山的句子更若恒河沙數(shù),如《詩經(jīng)》中就有“泰山巖巖,魯邦所瞻”、“嵩高維岳,峻極于天”等句例。春秋戰(zhàn)國以降,對名山如泰山、嵩山的祭祀已成經(jīng)常化的國家大典?!妒酚?、封禪書》引《周官》的話說:“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,五岳視三公,四瀆視諸侯,諸侯祭其疆內名山大川”。而對于普羅大眾,悠悠青山,寂寂古厝,夕陽下恬適的彘雞牛羊,在每一個羈旅游子的相思夢里,母親的影像總與這些物象連在一起。人們生于斯,養(yǎng)與斯,托體與斯,“死去何所從?托體南山阿”。對山的記憶和崇拜是人類揮之不去的文化因子,事實上,世界上許多宗教的起源是源于朦朧的自然崇拜,而駿雄偉岸,如屏如障的大山便成為寄托心靈,棲居理想的最好去處。所以,早期的宗教誕生地,大多會以名山為依托,將靈性與意念依寄在山的神圣和渾雄之中。道教祖庭龍虎山,武當山,齊云山,崆峒山。佛教四大名山五臺山、峨眉山、九華山、普陀山。中國傳統(tǒng)神教中的“五岳之首”泰山等均為此中代表??梢赃@樣概括:在每個民族的成長過程中,均有一座精神支持的山脈與之相浸潤濡染,成為他們民族心靈史中的重要組成部分。如陰山、賀蘭山之與北方游牧民族,白頭山之與朝鮮族,大、小涼山之與彝族、羌族,長白山、大、小興安嶺之與滿族,十萬大山之與西南諸少數(shù)民族等??图胰俗鳛闈h民族的一個支系,保存著中原傳統(tǒng)文化的正宗嫡傳。在長期顛沛流離的遷徙過程中,他們更注重于自然環(huán)境對自身的影響,以山水為伴,與林泉相友,成為他們日常生活的行為準則。崇山敬水,講究風水地靈,亦成為他們擇居安厝、瘞葬先人的精神選擇?;诖?,鐘靈毓秀的靈臺山就在客家祖地眾多名山中脫穎而出,成為客家人精神皈依,靈魂彌寄的圣山。 客家人世代景仰的祖山,清流靈臺山。它屬武夷山東南麓支脈,主峰海拔1060米;位于清流縣長校鎮(zhèn)境內,峰嵐疊翠,俊秀挺拔,酷似觀音坐蓮,氤氳著神圣之氣。又因客家人的保護神定光古佛顯應于此,云游于此,被稱為“古佛山”,為歷代佛教僧尼及信眾修行參拜的寶地,自古以來就有著“靈臺之應、佛光之靈、南豸北夷靈臺心”之說。此山周圍約40平方公里的范圍內,分布著眾多廟宇祠庵,如唐代宋國公蕭瑀廟,宋代福源寺以及翠峰寺、圓通寺、萬佛堂、定光寺等多座廟宇寺觀。據(jù)靈臺山北麓東山村蕭姓《蘭陵蕭氏族譜》記載:早在北宋祥符年間,靈臺山已形成“庵堂星羅、僧俗咸集,鐘鼓相聞,弦誦不絕”的宗教文化景觀,并有“唐廟、宋寺、明清庵”之稱,由此構成閩西最大的寺廟群。隋大業(yè)年間(605-617),客家先祖、始祖巫羅俊隨父從中原南遷到黃連(今寧化、清流),逐步與土著和少數(shù)民族相融合,成為閩、粵、贛邊的客家先祖、先民?!八宕髽I(yè)之際,----其時土寇蜂舉,黃連人巫羅俊者,年少負殊勇,就峒筑堡衛(wèi)眾,寇不敢犯,遠近爭附之?!蔽琢_俊率眾在寧化石壁一帶拓荒墾田,開山伐木,利用石壁“三江之源的特殊地理位置優(yōu)勢,“泛伐于吳”,獲利甚巨,至隋末,石壁已形成“生口靡繁,殷實富庶”的金甌之地,此為“客家祖地”的濫觴。唐貞觀三年(629),大唐天下甫定,巫羅俊只身來到長安皇帝行營上疏,奏稱黃連地廣人多,可授田定稅;朝廷嘉納此舉,授巫羅俊黃連鎮(zhèn)將一職,令其翦荒自效。京城歸來,巫羅俊便率眾由寧化石壁進駐靈臺山,并以此為據(jù)點,向四周拓展疆土,扎寨定居,伐木種竹,墾荒拓土,繁衍生息,建設家園;使長校、四堡一帶形成“村樹相望、雞犬相聞,田舍離離”的富庶之鄉(xiāng)。巫羅俊晚年,對鐘靈毓秀的靈臺山更加喜愛,一度萌生百年之后托骨于此的念頭,并指定子孫中的一枝為其守靈。巫羅俊死后,子孫葬其于寧化城關竹筱窩。后唐同光二年,寧化縣令王云看中此處,欲將縣治所遷于此,遭到巫羅俊后人的強烈反對,五世孫巫志明為此事專門訪至福州,叩見閩王王審知,向閩王哀告此事。王審知得知后,特準巫氏后裔在原黃連鎮(zhèn)范圍內任選佳地安葬骸骨,巫氏子孫遍訪名山,最后選定在靈臺山下的小牯坑為安穴基址,取勢“猛虎飲澗”形,以遂巫羅俊身后未竟之心愿。不料,在移柩之日,因夜降驟雨,山溪暴漲,棺木無法渡河而罷,后又擇日再葬于第二選地黃沙口牛牯壅。此為巫羅俊墓現(xiàn)在清流嵩溪黃沙口的緣由,巫氏后人對此至今仍有系怑。為其守靈的子孫后輾轉遷于距靈臺山約10華里的田坪,現(xiàn)已繁衍1000余人。因此,清流人稱此山為“客家祖山”,即客家始祖、先祖墾復仰望之山。按劉善群先生大石壁的概念,歷史上清流大部均為“客家祖地”的地域范疇,如果說“客家祖地”是哺育客家的大地母親的話,那“客家祖山”既是體魄強健,志向高遠的客家之父。他秀出“客家祖地”之上,如屏如幛,祐護著山下的子民?!疤煨薪。赢斪詮姴幌?;地勢坤,厚德以載物”。陰陽匹配,天地作合,由此而誕生的客家一族,縱橫四海,發(fā)達海內外,成為中華民族的優(yōu)秀一員。從“客家祖山”與“客家祖地”誕生的過程看,她們并非為單純的一姓一族的始祖所有,而是“客家”這個群體發(fā)軔濫觴的共同精神家園,飽含“客家”的全部元素,如地理的、歷史的、人文的、思想的等諸多方面。西晉末年始至清代,客家民系有過五次大的遷徙活動。隋唐以來,便有一批批中原漢人陸續(xù)遷入靈臺山周邊地域肇基立業(yè),此后又有不同時期的客家人從本區(qū)域內遷往他處。據(jù)傳,凡遷入者必謁靈臺求平安,凡家居者必朝靈臺求樂業(yè),凡遷出者必拜靈臺求前程。在清流居住留守的客家人,如東漢名人黃香、馬援、唐朝名將羅成、李晟,名相魏征、蕭禹、開閩王王審知等名人顯宦后裔及數(shù)百姓氏家族,無論遠近,每年均要到靈臺山朝拜一次,以求生口日藩,家境日昌。唐德宗貞元年(805),河南郟縣人氏馬徵(馬氏三十六世祖)任汀州府尹,終于署,其子馬發(fā)龍扶柩回鄉(xiāng)后,又折返回汀,于唐德宗建中年間輾轉遷居清流北團里南山下,子嗣昌茂、繁播各地,馬發(fā)龍(馬氏三十七世祖)遂為馬姓入閩始祖。有馬氏先祖(第四十世)馬--墓葬在靈臺山山下溪畔,人稱馬都堂。據(jù)考證:此為現(xiàn)臺灣地區(qū)領導人馬英九的直系先祖,其墓地為重要涉臺文物保護單位。又如宋元祐三年(1088年),李姓十二世裔孫伍郎從寧化遷徙到這里開基發(fā)韌,興建福源寺、翠峰寺,香火旺盛。由此,“進了靈臺門,才算客家人”說法便不脛而走,再經(jīng)過漫長的一代代客家人心口相傳的精神濡染,靈臺山為“客家祖山”的稱謂就水到渠成。 客家人世代景仰的祖山,駐錫定光古佛。靈臺山之所以被稱為客家祖山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,是有一個民間廣泛流傳且具有超凡功能的神祗所據(jù)的地方,這個標準是一座山脫離世俗而被神化的重要原因。中國古代的五岳均有神靈駐守,稱“五岳神”,這一點從晉葛洪《枕中書》中可以找到答案:“顓頊、祝融、軒轅皆為五岳神”。在宋代,靈臺山因其神奇秀麗的天然造化,吸引了當時著名的定光古佛在此駐錫,他就是閩西的地域神靈。定光古佛,又叫“定光佛”,屬六過去佛之一,是歷史上唯一被朝廷正式賜封的“定光佛轉世”的高僧。據(jù)成書于南宋開慶元年(1259年)的《臨汀志》記載:定光佛俗姓鄭,名自嚴,泉州府同安人,生于五代(后唐)應順元年(934年),自小有“奇識”。閩王延政天德九年(944年),11歲時出家修行,皈依當?shù)亟ㄅd寺契緣法師席下;17歲時游豫章(今江西南昌),過廬陵(今江西吉安),契悟于西峰園凈大師“由此夙慧頓發(fā)”,然后云游四方,在閩浙贛周邊留下除蛟伏虎,疏通航道,活泉涌水,祈雨求陽,賜福送子,筑陂止水以及屢顯神靈,護國佑民的傳奇故事。因“大師生前樂為善舉,有求必應且法力無邊”,故其過世后,百姓“收舍利遺骸骼塑為真像”尊奉為佛,香火旺盛。在當時朝廷和文人的推動下,自宋熙寧八年(1075年)被號位“定應大師”,而后朝廷 曾5次敕封,最終敕賜“定光園應普慈通圣大師”,實現(xiàn)了由僧人向人格神的轉化,與佛教中相傳的過去佛定光佛號相同,閩西客家將其合二為一,視定光佛為客家人的保護神。北宋著名文學家蘇軾曾作詞贊曰“---七閩香火,家以為祖。薩埵御天,宋有百姓。乃錫象服,名約定應”。上述神弄傳說中的“活泉涌水”及“筑陂止水”就發(fā)生在清流境內;傳說靈臺山下長潭溪上的水陂就是他作法助力建成,神奇靈驗,人人稱道。客家人稱此山為“仙人嶺”、“古佛山”,并在后嶺立廟奉祀,世代供奉,惜廟宇和定光古佛塑像毀于上世紀破“四舊”年代。另據(jù)《清流縣志》記載:宋乾德二年(964年),圣僧定光到清流城區(qū)的金蓮寺任住持,修建寺廟:“舊無水,定光佛至,飛錫凌空,七日復返,始有泉涌。其夜,風雷大作,雨水滂沱,僧驚避。遲明視之,庵推出谷口,其下飛瀑數(shù)丈如珠廉,至今莫尋其源”。遂定名“灞湧巖”,亦為清流古八景之一“灞湧金蓮”。定光古佛受到客家各界人士的認可和尊奉,被客家人尊稱為是能帶來好運的吉祥神,庇護客家百姓的保護神。以此地為開端的定光古佛崇拜,成為閩西地區(qū)最重要的神祗崇拜,定光古佛由此演化成閩西地區(qū)的區(qū)域神明而廣受尊崇。隨著客家人的繁衍遷徙,定光古佛信仰也在臺灣及東南亞地區(qū)落地生根。近年來,兩岸交流增多,臺灣的定光古佛寺廟也找到了大陸的祖廟,每年都有臺灣信眾到靈臺山做義工。兩岸客家佛光同源、一脈相傳,定光古佛成為兩岸客家人文化認同、族群認同的精神紐帶。如今,客家人為定光古佛重塑金身,在靈臺山頂敬塑一尊高45.99米的定光古佛銅像,塑像中的定光古佛端坐于蓮臺之上,身披袈裟,頭戴靈冠,斂容垂瞼,面向西方,頭頂藍天,俯瞰塵世,其圣光與氣度讓觀者無不動容,成為客家人世代景仰的保護神的化身。 客家人世代景仰的祖山,客家文化典型代表。2010年8月,省有關部門領導與專家到 “客家祖山”調研時,把靈臺山與龍巖長汀客家母親河、寧化客家祖地、永定土樓定格為客家“一河一地一山一樓”的旅游精品線路,作為客家文化的典型代表向海內外宣傳推介。2011年,靈臺山客家祖山文化園被省里確定“客家祖地文化生態(tài)保護與建設”重點項目之一,并作為2012年世界客屬第25屆懇親大會“祭祖朝圣”的重要活動場所,省政府在2012年度“省重點項目的通知”(閩政1號文件),正式確定靈臺山客家祖山文化園為:清流客家祖山文化園。為緬懷南遷先民,增進海內外客家鄉(xiāng)親的交流與合作,清流縣委、縣政府根據(jù)海內外鄉(xiāng)親的強烈愿望,充分發(fā)揮客家文化優(yōu)勢,打造與寧化“客家祖地”相鄰的靈臺山“客家祖山”,積極推進客家祖地文化生態(tài)保護與建設,全力打造“中華客家祖山”客家文化品牌,提升客家祖地文化影響力。中華客家祖山文化園這一項目建成后,將成為集朝宗朝圣、祭祀慶典、文博展覽、民俗活動、休閑娛樂為一體的客家圣地,為天下客家人搭建一座聯(lián)系世界、溝通心靈的神圣之橋。 |